本来是打算年前发的,但是拖到现在了。
因为差不多有万字才写了这么俩事。感觉自己越来越能水了,慢慢看吧。
本作最重要人物景星全程未出场hhhhh
希望能给大家带来点感想~
年前了,该上坟了。
在某座不知名的矮山上,远远望去就能看到一个个凸起的小土包,土包前是灰白的墓碑。很多人都埋在这里。
龙江与齐齐哈尔等人向着其中一个土包前进着。她有点好奇又有点漠然的扫视着其他的墓碑——什么样子的都有。有近几年新砌的坟,也有年头久远的坟。最老的几座,是老人合葬的墓,女主人只有个“xx氏”,连名字都没有。龙江她们要去的坟墓不算特别久远,但也有将近七十年了。不过因为她们常来,坟墓被修的很齐整。
她们到了。坟墓还是如去年来时一样,只是多了些风吹雨打。在这座墓碑的正面,除了该有的花纹之外,还刻着“陈景星之墓”五个字。
——陈景星这个名字是给其他人看的。她的真正名字是景星,是已经死了将近七十年的县城。
甘南默默地拿出水果和糕点在墓碑前摆好。另一边,拜泉和克山去拿黄纸和纸元宝了,龙江见状,下意识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丢给她们。龙江和众人回到墓前,她拧开早准备好的那瓶白酒的瓶盖,举起酒瓶把里面的白酒倒了一圈在碑前。
齐齐哈尔长吸一口气,对着墓碑喊话到。
“景星啊!我们又来看你了。”
墓地的气氛向来是肃穆的。尽管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规矩整齐的公墓,但是气氛也是一样的沉寂哀凉。一座墓碑承载了太多太多。望着昔日之人的墓碑,听着齐齐哈尔的喊话,大家的情绪好像一下子死了,在角落里悄悄地抹着眼泪。
“你在那边还好不好?你不用太挂念我们,我们这几年都挺好的……”齐齐哈尔有点哽咽,“这几年挺好的,比前几年好多了……市里县里项目都签了不少,到时候还要开旅发……现在不管控了,好不容易大家今天都到齐了,就来看看你……”
“嗯呢,我们,我们大家都来了。”拜泉接话说,“大家现在也没病没灾,你也别挂念了,我们每年都给你送东西。”
“在,在那边好好过。”甘南红着眼眶,欲言又止,“你别太寂寞了啊!咱,咱黑龙江在那边还有不少人,没事跟她们唠唠,找找她们……”
“行了,点吧。”齐齐哈尔挥挥手,拿了一沓黄纸放在墓前的地上。其他人也一人拿了一沓,克山拿着龙江刚才给的打火机,将点燃的那张黄纸扔进了那一堆里。
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寒天里,黄纸和纸元宝的火光无疑是烤脸的。龙江去附近的老树下找了个枯枝,将它们聚拢在一起。趁着这火光,她们送了很多黄纸和元宝,要燃一段时间。她们就静静地看着这堆火焰燃烧殆尽,灰黑色的纸灰伴着升腾的热气打着旋飘荡升上蔚蓝的天空。
这些东西很快就燃尽了,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烤焦的黑色痕迹。大家没有立刻动身离开,而是又盯着剩下的纸灰看了一会儿,似乎是期待着墓碑能给出什么回应——
并不会有什么回应。还是泰来去旁边扯了一串鞭炮,鞭炮噼啪的响声不知道是缓解大家的气氛还是缓解地下人的气氛。甘南在那些水果中随便捡了几个分给大家,这其中也包括龙江。龙江拿了个砂糖橘,就这么揣到了口袋里。
“行个礼吧。”齐齐哈尔这样说,因为她们是景星的朋友,所以磕头的事就免了。众人朝着景星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,便慢慢的朝着小山之外走去。
“谁买的饮料啊,怎么两瓶都带气的?”饭桌上,讷河看着一黑一白两瓶汽水,露出了有点嫌弃的表情。
“快乐水不快乐吗?”拜泉一副“饮料已经买完了你能拿我怎样”的表情,在盯着讷河的同时给自己倒了杯可乐。
“就你乐意喝这带气的玩意儿。”
“那你可以喝酒啊。”拜泉指了指房间的角落,“喏,啤的白的都有,想咋喝咋喝。”
“我又不是很想喝酒……”
“你可拉倒吧,今儿个说啥你也得喝。”龙江夹了块肉放到自己的碗里,喝了一口杯里的白酒,“咱们解封之后好不容易才聚一回,不喝等着干啥呢?”
话说众人在上坟结束后就来到了龙江的家里。此时正值年关,又是难得的聚会,于是她们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不少菜整了一桌。大盘小盘,荤的素的,煎炒烹炸,总之摆了满满一桌,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就过年了。大家在饭桌上吃的不亦乐乎,啥也不喝好像确实有点不是那个意思。
“我喝就喝嘛,不过你还是算了哎。”讷河看着龙江前面的白酒,神态异样的复杂,“你每次喝酒都没个数,一喝多了就该耍酒疯了。”
“哎咦——?”
“就是哎,大家可得盯紧了啊,让龙江她喝多了就不妙了呀!”拜泉听了讷河的话,一下子大彻大悟般接起了话茬子,“上次就是,龙江蒙了之后搂着泰来就说要找十个帅哥当男宠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除了龙江,大家好像都想起了什么,一下子笑出了声。
“哎呀——别提了!”泰来听了这番话,脸刷一下变得通红,“我好不容易才忘掉的……”
“对对对,她还描述了那十个帅哥啥样,有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——”依安特意拉长了声音,似乎在等着有谁来接话茬。
“身高一米八五的冷峻男子!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她,她强调了好多遍,我都会背了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拜泉笑得脸都扭曲了,这笑声搞得大家也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起来,屋子里一下子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“……有这么夸张吗?”
“你看,你不但耍酒疯还脑袋断片。”拜泉深吸了好几口气又咳嗽了几声才从笑声中缓过劲,“不行了,刚才都快笑岔气了。你看你这啥也不记得,净给我们当笑话了,要不说你别多喝了,上次你搂着泰来这次搂我咋整啊。”
“是啊,你要是再喝多了说点啥就不好了。都说‘酒后吐真言’,你的秘密没准都让我们知道了哦?”甘南这话有点威胁的意味,但是却是平静的。
“好吧好吧……”龙江看着自己面前还剩的半杯白酒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酒后吐真言是真的吗?从生理上来讲,酒精确实会麻痹大脑让人说话不受控制;从心理上来讲,喝酒确实会排解人心中的压力,让人说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。不过也有人认为,喝酒后说的大多都是胡话而已,没什么价值。不管怎么样,反正耍酒疯是真实存在的。
秘密也是真实存在的。
九一年的初冬,总之不是上坟的日子。东北的天气属实是有点冷的,黑龙江就更冷了。在这初冬的某一天,甘南从县客车上下来,去找龙江待一会儿。甘南顺着单元楼的楼梯往上走着,突然觉得台阶有点硌脚。
抬脚一看,是一粒黄豆。
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?算了,应该是谁拎着黄豆上楼时掉的。甘南没当回事,又上了几个台阶到龙江家门口,敲响了楼门。
“谁呀?”从屋内传来龙江熟悉的声音,然后又隐隐有着拖鞋与地面摩擦的响声,只听“咔哒”一声,楼门在甘南的眼前打开,随即是龙江出现在她的眼前。
“你咋来了呢?——快进屋坐会儿。”
甘南脱了外套,坐在茶几前的小板凳上。龙江从厨房里拿了几个苹果摆在茶几上,然后在电视柜里找着茶叶——“有一阵儿没喝了呀。搁哪了来着?”总之茶叶最后还是让龙江找到了,她随便抓了一把扔进茶壶里,倒上刚烧好的开水,过了一会儿,龙江又将茶壶拎起来倒了两杯茶,把其中一杯茶推向甘南。
“不好意思啊,我知道你不太乐意喝这个。不过家里实在没啥好的了,你来的太突然了。你早点告诉我呀,我好买点啥东西。”
“没事啦,倒是我还没伸上手帮忙呢。”虽然两人已经很熟络,但是甘南倒是被这番话搞得有点不好意思。甘南对龙江笑笑,抿了一口热茶。
龙江平常是最喜欢喝茶水的,不过龙江并不是那么懂行,喝茶也就是跟喝水一样的程度,反正对于她这种急性子的人来说,能喝点茶已经是奇迹了吧。如果非要讲的话,反倒是白酒更符合她的性子一点。
——但是龙江还偏偏酒量不是很行。真是造化弄人。
“对了。”龙江把自己那杯茶水一饮而尽,“你来干啥来了?”
“我?我就是来看看你呗。怎么,你不让来要撵我走啊?”
“哪能有那回事呢!”龙江哈哈一笑,“那你来的还挺及时。你要是晚点来的话,我就出去了,你可就敲门也找不到我咯。”
“啊?你上哪去啊?”
“我……这个……”
“怎么还磨磨蹭蹭起来了呢?不会是啥见不得人的地方吧?”甘南觉得有点奇怪,支支吾吾一向不是龙江的个性,她一直都挺敞亮的。
“怎么可能!!”龙江似乎是对甘南的瞎猜感到有点恼火,声音也大了起来,不过很快她声音又小了,“我就是……想去看看景星。”
“——哈?”
“今儿个哪是上坟的日子啊?”
甘南说着还特意瞅了瞅墙上的日历。确实不是上坟的日子。
“只是去看看!又不是非得那几天。”
“而且不是好久没去了吗?拿个扫帚扫扫灰也好。”
与现在山上修建的很多小墓园不太一样,以前的很多坟墓就只是一块墓碑,后面再来一个小土包。如果是有想法的儿女朋友,或者是为了祭拜方便的,会考虑之后修一修坟墓的样式;但是景星身份特殊,秉着不要暴露的原则,还是不要那么精致的好。
——也就是说,什么“扫扫灰”,就一个墓碑,根本就没啥意义啊!
甘南对这个理由感到无奈又无解。不过,对于龙江的心情,她还是体会很深的。以前交通不便,大家相见很难,所以因为离得近,就数龙江与景星关系最好了。
包括景星的死也是……
“算了,没寻思你今天能来呀。”龙江叹了一口气,“今天也确实不是啥上坟的日子,更何况你还来了呢,那就算了吧,我等会儿下楼买点菜,中午你就留在我这儿吃饭吧。”
“别呀?!”甘南一看龙江要打退堂鼓,“去呗!——我也去。”
“咱俩一起去看看她。”
虽然是日子之外的探望,不过什么也不带也不像话。甘南跟在龙江后面进了小山,手里拎着刚才洗了还没吃的水果。而龙江走在前面,手里拎了两瓶白酒。甘南有点好奇又有点漠然的扫视着其他的墓碑——什么样子的都有。有近几年新砌的坟,也有年头久远的坟。她们要去的坟墓有将近四十年了。穿过一个个小土包,来到一棵老榆树下,她们停在了树下灰白的墓碑前。
甘南把水果在墓碑的前面摆好。龙江看了看这些水果,突然从口袋中掏出个砂糖橘摆在前面。
“哎?你咋整个这个呀?”
“……我想景星应该没吃过砂糖橘。”
小插曲就这样结束了。龙江拧开其中一瓶白酒的瓶盖,举起酒瓶把里面的白酒倒了一圈在碑前。
“景星呀!我和龙江来看你了。”甘南有些期待又有点拘谨地对着墓碑喊话。
“嗯,这次挺突然的,就我俩。”龙江站在一旁接话说,“你也别着急忙慌的,咱们就唠唠嗑就行。”
龙江手里熟练地把另一瓶白酒开盖递到甘南面前:“你喝不喝?”
“嗯?”甘南下意识摇摇头,“我不喝。”不过为啥还要在坟头喝点小酒,演电视剧吗?
龙江没管甘南,自顾自地喝了一口,然后砸吧砸吧嘴,似乎是在回味白酒的辛辣味道。
“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?大家这边都挺好的。”
反正不管给谁上坟都会这么说。
“哎,你知道吗?八月中那会儿,咱齐齐哈尔办了个建城三百周年庆典。——呼啊!老壮观了!只可惜我这没照片不然多少给你烧两张看看……”
咱中元节不是来过了吗?她应该知道吧。
龙江又喝了一大口白酒,这次喝的很急,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喉咙痛。
“嗯我想想还有什么事……”
龙江紧接着又灌了不少酒。
“哎,我这有个小道消息。”
……小道消息?甘南狐疑,到底是啥小道消息这么机密还要在这说?
“林甸和杜尔伯特那家伙要走了。额,我也,我也只是听说,所以是小道消息嘛——反正,不知道啥时候呢。不走的话那最好;走了的话,咱们可就九个人了。”
甘南好像也听人说过类似的消息,好像杜蒙和林甸不归齐齐哈尔了,要归大庆——是空穴来风?还是真的有这样的安排?
“唉,当年你早早就走了。”龙江有点意犹未尽嘬了一口酒,“后来嫩江也走了,现在又换林甸杜尔伯特走。这年头啊,变的真快啊!”
这两个走根本不是一个意思吧!
龙江晃荡晃荡酒瓶子,把剩下的那点瓶底都一口闷了。随即她好像觉得不太过瘾,又把之前那瓶已经开盖的白酒拿过来痛饮。
“大家以前不是都在一起挺好的么?这年头啊,变的真快啊……就连讷河都要当县级市了呢!他们还提名我来着,只可惜我没当上。”
哎?讷河的那个县级市不是已经——甘南想提醒龙江,但是想到这可能是让另一个世界的景星安心一些,就没有出声。
龙江似乎也是这么想的。她眼珠转转,又寻思寻思,还是又喝了一大口白酒。
“反正最近这几年大家过的都还挺好的。哼哼,你可不用惦记我们。”
啊?过的……挺好的?
甘南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龙江。她的脸喝了一瓶白酒变的红红的,拿酒瓶子的手有些无意识的发抖。
不是,你喝多了吧!
“龙江!你别喝了!再喝喝糊涂了!”
甘南想要去抢龙江手里的酒瓶子,却被龙江一把推开:“你管不着!还在跟景星唠嗑呢!”
“不行——!”看样子是真喝多了,龙江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这么对自己。甘南想再试试把酒瓶抢过来,但是几次都被龙江闪开亦或是推开了;她怎么也打不过龙江,就只能在原地盯着龙江以防她出什么事。
龙江可能脑子也有些混乱,在这初冬的天气她想也没想就坐墓前的雪上了。不冷么?龙江她大概是感觉不出来了吧。总之她就这么坐在雪上,她的长发因为刚才的争执胡乱的披在身上,像是什么自暴自弃的、又像是什么固执己见想要自杀的人。
“我跟你说,我家对面那个男的喝药走了。刚办的丧事。”
啊,那个黄豆是……
人在家里去世的时候会在家里的地上撒点五谷杂粮,祈祷着在另一边的人也能有饭吃。大概是他们在找黄豆撒黄豆的时候,不小心滚到了台阶上一颗。
“唉,人啊——说没就没喽……”
“好像别的地方也有人没吧?不过附近就一个这么——我家这边——”
九一年可不是一个好年头。——那这人是因为什么走的呢?甘南没问。但她心中有着答案。
已经算是说胡话了吧?景星会听吗?
甘南想对着坟上的景星喊着“不是这样的,龙江喝蒙了你别信她”。但要是景星问,到底是怎么样的呢?甘南觉得自己开不了口说什么“大家都挺好的”。
——好什么啊!
九一年可不是一个好年头。
讷河的县级市没了。林甸和杜尔伯特要走了。附近有人自杀了。还有,工厂什么的……街头的混混也好、黑社会也好……
甘南突然很想倒苦水。
可是,虽然景星已经是个死人了,她什么也不会了,但是,已经要沦落到跟死人说话的地步了么?想想就很不甘心吧。
景星,你怎么——
你怎么死的这么早。
“你也很不甘心吧?”甘南没想到龙江会忽然回头看她。可是自己什么也没说。
“对啊,我也——我也是——”
龙江舌头好像被酒精搞麻了。一边说着一边喝着白酒。她现在应该是喝醉了吧。那她现在想干什么呢?
“让景星看到这些——很不甘心——丢人——”
我……我其实……
“哈哈,哈哈哈——”
酒现在在外面早凉了,喝起来割喉咙。
龙江此时已是烂醉状态,在初冬有些冷的天气里,她本来就有些冻红的脸变的更红了,从脸红到了耳朵根。她的酒气和哈气一起呼出,在她脸边形成连续不断的白雾。龙江重重地喘息着,视线模糊,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一样。酒精的麻痹作用让龙江大脑有些断片,她愣在墓前只是喘息,想不起来接下来该说什么。似乎是有些烦躁了,龙江拿起酒瓶子又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大口。
“咳啊!”
龙江把瓶子随手扔到一边。瓶里的剩酒流出融化了白雪。
“景星你,你——”
“你他妈的——你——呃——”
“你怎么——怎么死的这么早!!!”
与此同时是疯癫的嚎啕大哭。
“你,你倒好啊——!你去那边——去那边——享清福啦——!好啊,多好啊——啥也不用——不用管啦!”
“你——呜嗯——你混蛋——!”
“凭什么——凭什么……丢下我们……”
“凭什么丢下我一个人……”
甘南的心中一怔。
“你以为——你以为!你走了你就撒手掌柜了——?!”
“呜呜呜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“留我在世上有什么用……还不是最后都跟着你去了……”
“你早早走了……你留下我们受罪……”
“大家——大家都——”
“我活着有什么用——我不想活了——”
“我——我好难受啊——”
“你怎么就——在天上不动弹呢——你——你回答我啊——”
空旷的墓地传来龙江的哭喊。
龙江浑身瘫软,怔怔地跪坐在墓碑的前方。她除了“景星之墓”这四个刻字,什么也看不到了。各种各样的情感涌上心头,化作眼泪和呜咽挣扎着从她的身体中挤出来。
即使如此,龙江仍死死地盯着墓碑。似乎是期待着墓碑能给出什么回应——
并不会有什么回应。
“龙江?龙江你——”
甘南见状急忙奔向龙江。她害怕龙江一下子灌两大瓶白酒出点什么毛病。
“呜嗯……呜呜……呜呜啊啊啊啊啊啊——!”
龙江突然一下子搂紧了甘南。因为龙江是跪坐着,所以只能搂到甘南的大腿。龙江喝酒了控制不好手劲,所以甘南怎么也挣扎不开。
“甘南?”
“是甘南吧?”
“甘南——甘南你一定——”
“你,你好好活——好好活——”
“甘南一定要好好活——”
可是,可是你这个样子,有什么说服力啊?
你明明不也是想死的人吗?
甘南这么想着,她唰一下眼泪就下来了。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这个龙江,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这个龙江。
“嗯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我好好活……好好活……”
“一定,一定啊——!不管,不管咋的——都要好好活着啊——!”
龙江又一次地叮嘱着甘南。
“嗯,嗯……我一定,一定好好活……”
“好——”
“一定——一定要——”
龙江慢慢松开了搂着甘南的双臂,结果她因为重心不稳直接趴在地上了。甘南见状连忙扶起龙江,可是龙江现在喝多了根本身体都不稳当,自己一松手肯定还会倒下的。
最终是让龙江倚在了景星的墓碑旁。
“景星,对不起……”
甘南喃喃细语,但其实她大点声也没关系,因为龙江之前消耗太大,现在已经无力地靠在墓碑上睡着了。
墓地的气氛是肃穆的。但是甘南现在觉得还有点悲凉。
景星,对不起。
对不起让你看到我们这个样子。
甘南走到墓旁,捡起那剩下的酒,含着眼泪咬着牙一饮而尽。冰凉的白酒割的喉咙痛。甘南想,痛点好啊。
然后在墓碑前,放声痛哭。
龙江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家的床上,旁边是盯着她看的甘南。
“哎?我咋了?”
“你不记得了?”收到的是对方的反问,“你不是跟我去看景星去了吗?结果你还喝多了,我把你拉扯下山又打车回来的,你得报销车费!”
“不好意思啊……”龙江揉揉脑袋,感觉脑袋因为喝酒变得有些酥麻,“哦……我就记得咱俩去看景星了,然后我喝多了……之后嘶……嗯,不记得了……”
龙江这家伙竟然喝酒喝到脑袋断片了,还断的恰到好处,看样子她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了。像是失忆,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算了,什么都不记得也挺好的。
“哎,那我后来干啥了呀?”
龙江用困惑又迷茫的眼神看向甘南。
“啊,也没啥……就是喝多了呗,然后搂着我哭说要我好好活什么的……”
是,但又不全是。
“妈呀,那可太丢人了,还好周围没别的人。”
“你就庆幸碰上我吧,要不然丢脸丢国外去。”甘南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,好像是回忆着之前的片段,“你当时要死要活的,跟临终遗言似的。怎么,你想死了?”
“哎?谁想死啊!净说那不着调的话!”
“谁想死我龙江也不想。活着多好啊!”
……希望真是如此。
甘南竟然感觉喉咙有些哽咽,她鼻头一酸,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滚落出来了——但是没有,甘南忍住了。甘南很想告诉龙江她喝醉的时候说“我不想再活下去了”,但是甘南也忍住了。
那龙江是在骗她吗?不是的。龙江绝不会轻易地放弃生命。更何况她是个“城市”——就算想死也得活着,这是她们的准则之一。而且,凭龙江这大脑断片的程度,估计她自己都意料不到自己会说什么。
但龙江也的确说了谎。就当是潜意识里的胡话吧,就当是对最近事情的情绪发泄吧。
就当,就当这件事情没有……
“拜泉?拜泉!”龙江在沙发边上呼唤着瘫倒在沙发上的拜泉的名字,“你咋还喝多了呢?!不是,你喝多了谁来刷碗啊?!”
“快醒醒!哎!!!”龙江简直要扑上去抓着她脖领就是一顿乱晃了。
“行了龙江,她估计喝蒙睡着了,醒不来了现在。”克山在旁边及时制止了龙江。
“不过真有意思啊,光知道看着龙江你了,这拜泉还一不留神喝大了呢……”
“唉,这酒喝的我脑袋疼。”讷河使劲揉了揉脑门,感觉她以后再也不想喝酒了。
“哈哈,还得是我尖吧。”依安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,“我可一点都没喝,我就倒两杯雪碧就糊弄过去了,哈哈哈哈哈!”
“好嘛,抓到个滥竽充数的。”龙江转过头看向依安,“你这么精神你来刷碗。”
“我可不干!我都当大厨了还让人刷碗?吃了我的炖大鹅就想翻脸了?”
“那我还熬粥了呢——”
“行了行了,我跟泰来把碗刷了吧。”富裕示意两人别斗嘴了,然后看向旁边的泰来,泰来先是一愣,随即使劲点了点头。
克东去把睡死在沙发上的拜泉搬到里面卧室床上了。整顿好拜泉之后,克东回到了客厅,看大家都没什么大碍的样子。
“哎你说拜泉这挺消停啊!喝多了就睡,可比龙江强多了!”克东感慨了两句,“就是有点沉。”
“还提这事啊?”龙江频频被点名,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,“散了吧散了吧,大家就当无事发生,都忘了吧忘了吧。”
“那得是脑袋断片到啥程度啊?”一直在旁边呈看戏状的齐齐哈尔不禁插了句嘴,“不是脑袋磕哪块失忆,就是喝酒喝糊涂了吧?”
“那我看‘移情忘忆’也就龙江能做到了。”
“别嘛,我看拜泉马上就下一个了!要不等她醒了问问都发生啥了?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屋子里又是一片快活的笑声。
龙江也跟着笑了笑,但毕竟笑点之一是自己,所以她跟着笑了会儿就停下了。她把瓶里剩下的可乐倒进自己杯里,喝了一口,转过头问向旁边的甘南。
“喝酒这么神奇啊,什么都不记得?”
“嗯?”甘南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,“那你想想你记不记得?”
“哈哈哈哈,不记得不记得。”龙江随即一口气喝完了可乐,“不过人生中完全不记得在某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,也挺可惜的。要是有人能帮着记得就好了。”
“大家这不是都记得你上次的事嘛。”
“那,那还是算了……”
“我也记得。”
“你肯定记得嘛。”
龙江漫不经心地随口答到。
甘南想龙江一定是会意错了她的意思。三十多年前的酒醉想想也不是什么值得特意去记忆的事情。它本该就待在角落里被人慢慢遗忘。
所以有人能帮着记得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,甘南想。
就当,就当这件事情没有——
我会记得的。
PS:景星县,黑龙江省曾设县,1915年3月21日建设治局,因建县之初发现“景星”闪烁于天空预示吉祥而得名。1956年3月22日撤销并入龙江县,现为龙江县景星镇。
景星比甘南大,但是比龙江小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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